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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艺可偏,做人得正 ——在北京大学艺术学院2016届毕业典礼上的发言(王一川)

时间:2016-07-04 阅读次数:




各位老师、各位家长亲友、最亲爱的毕业生同学们:

 
     下午好!我谨代表学院全体师生员工对各位2016届毕业生圆满完成学业而胜利毕业,致以最热烈的祝贺!向辛勤培育你们的全院教职员工致以崇高的敬意!在送别你们的时刻,作为学院教师中的一员,我有很多离别话语想对你们说。但限于时间,只能在这里说上有限的一点,这就是,在这个艺术偏网时代如何做一名北大艺术人。艺术偏网时代,说的是对下面这种现象的感慨:当前具有重要的社会影响力或公共舆论效应的艺术品总是偏向于互联网的运用;北大艺术人,说的是所有毕业于北大的艺术学子,将来无论是从事艺术创作或艺术营销,还是承担艺术批评或艺术管理及其他工作,都总会被打上北大艺术人的烙印。

  我常听年轻朋友们感叹,今天这个时代是属于互联网的。艺术传播越来越偏向于互联网,也就是越来越倚重互联网的神奇作用力,使得偏网艺术之风大行其道。凡是偏向于互联网的,似乎就会交上好运。当前的艺术创作及艺术品可以见到下面三种情形:第一种是网络型艺术,这是直接在互联网平台上创作、传播和实现艺术家与观众的双向互动、乃至实现营销的艺术品,有诗歌、小说、散文、音乐、漫画、绘画、戏剧、微电影、网络剧等等。它们中的不少作品总是能在互联网上赢得超高人气,成为网络人气作品。这种艺术已经成为当前艺术新潮的发源地了。第二种是倚网型艺术,就是倚重互联网营销手段而取得成功的艺术品。这其中一部分就是上述网络型艺术的必然的改编形态:它们携带其超高的网络人气“下凡”,摇身而变为舞台剧、电影、电视剧等等。这种网络人气本身就是销量、票房、收视率、上座率等的基本保障。例如《煎饼侠》《夏洛特烦恼》《滚蛋吧,肿瘤君》《寻龙诀》《伪装者》《琅琊榜》《芈月传》等。当前特别红火、也就是社会影响力强劲的艺术,正是这种网络型艺术。还有一部分则是在以常规手段创作出来后借助互联网营销手段获得市场成功的艺术,如《大圣归来》《老炮儿》《烈日灼心》等。第三种是疏网型艺术,这是同互联网疏远而仍然按照传统美学方式去创作、营销和鉴赏的艺术品,其中有文学、音乐、舞蹈、戏曲、话剧、电影、电视剧、美术等。它们虽然在我国现有艺术评价体系中依旧占据主流位置,但在艺术市场和观众中却不得不品尝边缘的滋味。

  如今艺术活动的特点在于,一边是网络型艺术和倚网型艺术的如日中天之势,一边则是疏网型艺术品尝边缘滋味之时。我们常常看到和听到这样的广告语:“无网而不胜”、“一触即发”等等。这种显著的艺术传播偏向网络的态势,让我不禁想起多伦多传播学派创始人哈罗德·伊尼斯(Harold Adams Innis,1894—1952)的著作标题,就是“传播的偏向”(the bias of communication)。正像每个时代由于艺术传播媒介的运用的差异而各有其艺术传播偏向一样,今天这个互联网大行其道的时代势必出现艺术传播的互联网偏向。

  假如这种艺术传播的网络偏向会持续下去,那么,问题在于,在这个艺术偏网时代,我们应当如何做一名北大艺术人?大家可能都记得文天祥的《正气歌》,他在引用孟子的“我善养吾浩然之气”之后接着说:“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我的简要想法是,传艺可偏而做人得正。艺术传播或传播艺术诚然可以偏向于互联网,此时可以尽力利用互联网带来的巨大便利,但是,我们的艺术创作及艺术品本身还应当是正的或正气沛然的。关键在于我们如何做人,也就是如何在这个艺术偏网时代做正气沛然的北大艺术人。只要内心有着沛然正气,任何传播偏向都无法让我们偏离北大艺术人及其艺术品所应有的那个重心或焦点。下面想对此谈几点建议或希望,同各位交流和共勉。

 首先,做一名北大艺术人,应以北大之脚丈量天下之大。北大之脚,是从沙滩红楼迈向燕园红楼之脚,这双脚可以有着穿越中国现代史百年烟云的脚力。多少回徘徊于未名湖畔,守望于博雅塔下,流连于图书馆里,聆听于教学楼内。这样的千百回往返跋涉,锻炼了你们的力量、韧劲和方向感,熔铸了你们踏遍青山、志在四方的远大志向。它们从这里走出,终将脚踏中国和世界大地,触碰民间疾苦,处处从来自大地的人民、民生、惠民及正义等坚实视角,去校正自己的艺术创作、营销、批评或管理等的航向。

 其次,做一名北大艺术人,应以北大之手装点世界之美。北大之手,这应当是苏东坡《答谢民师书》里说的从“了然于心”到“了然于口与手”的“手”,也应当是郑板桥《题画》里主张的从“眼中之竹”到“胸中之竹”再到“手中之竹”的“手”,正是北大艺术学专业或跨专业平台练就的以“道”驭“技”之手、艺术理论与实践结合之手、以艺术形象去点亮独立自由之思想之手。你们凭借各自独特的艺术创作、营销、批评或管理等技能,完全可以将这个世界按照自己的心愿去改造、去装点、去美化。

 还有,做一名北大艺术人,应以北大之心感应人类之爱。北大之心,好比是那宁静肃穆的博雅塔深情凝视下的未名湖,仅有方寸之地,波澜不惊,“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但它却可以反射中国和世界历史的波澜壮阔,映照出全人类各个共同体的千姿百态、乃至每个人的个性气质。这应当来自孔子的“仁义礼智信”之心、庄子的“乘物以游心”之“心”、禅宗的“明心见性”之“心”,这是一颗可以去个人、跨种群、越贫富、超生死的大心脏,确保咱们的艺术世界里永远跳动着一颗无限博大而又奇妙精深的爱的心灵。

  再有,做一名北大艺术人,应以北大之眼洞悉历史之真。北大之眼,应当有着“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眼力,是一种饱览历史变幻、铭刻人间风云、融汇古今中西的艺术慧眼,闪耀着基于司马迁那种“实录”精神的“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历史诗学智慧的光芒。

  最后,做一名北大艺术人,应以北大之脑探测未来之道。爱因斯坦说过:“想象力比知识更重要。”北大之脑,应当在博古通今、融会中外的基础上,善于超前地想象和幻想未来世界的演变趋向,发现克服社会动荡、化解世界危机、引领人类前行的新方法、新道路或新规划。做北大艺术人更离不开高远的艺术想象力,在艺术虚构、幻觉或虚拟的世界里持续为个人、社会乃至全人类找到通往未来美丽新世界的崭新门径。

  同学们,尽管有关在艺术偏网时代做有正气的北大艺术人这个话题还可继续讨论下去,例如再列出北大之舌、北大之耳和北大之身等方面,但我们都明白,做一名北大艺术人,实际上就是形塑一个植根于北大传统沃土中的艺术人完整体,一个独立自主、正气沛然而又循环往复的包容力丰厚、创造力灵动、领导力强劲的艺术小宇宙。有了这个小宇宙,就无需畏惧艺术偏网时代的任何波诡云谲而能应对自如,不断开辟新的艺术生机。

  各位校友、院友,你们在离开北大后终将走向自己未来人生的远方。记得一名校友留下过这么一句至今还余味悠长的诗句:“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你们人生的“远方”到底有多远?与其现在去强行预测,还不如索性静听那可以通向无限的远方的风的呼啸吧,它会把我们的思绪带到真正的远方的。朱熹说得好:“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我相信并且期待,只要你们,你们和我,也就是咱们,无论走出多远,心里都始终装着未名湖这一汪清泉、燕园这一块圣地,就能在这个艺术偏网时代、甚至在任何时候和任何情况下,从这股可以随在取之于心而又用之不竭的“源头活水”中、从这块一旦踏入就会被神圣而纯洁的光芒所照亮的园地上,吸取你毕生所需要的勇气、智慧和力量!那时,你们终将以自己人生的有力脚步声去告诉人们,当年选择做一名北大艺术人是值得自豪的!

(2016年7月3日下午于北大英杰交流中心阳光大厅)